八月份正是多雨的时候。雨水打在明亮的玻璃上，刻出一道道无人瞧见的泪痕。

沙沙的雨声遮掩住了明玉的手忙脚乱。他本就不擅长做菜。平常做起来就费时费劲。以往他放学回家后的两个小时正好够用。不成想，李老师见他是个好苗子，临放学叫他到办公室谈话，却给耽搁了时候。刚回到家，少爷早已在客厅里了。

眼下自家少爷在沙发上准备投标的项目，没顾得上他。撇了一眼，示意他该干嘛干嘛。只是，明玉心里却害怕地发慌。剥虾仁的时候还把手划破了皮。所幸，没让少爷等太久，四菜一汤勉强交差。

“小玉真厉害，尤其这个爆炒虾仁深得我心。”说话的是少爷的私奴梅与月。“七哥，别让小玉忙活了，准他坐下一起吃吧。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。”梅与月是苏元璟从小玩到大的朋友。碍于家族的压迫，不得不成了明面上的主奴。

“梅大人，奴婢愿意服侍少爷和大人的。”明玉感激梅大人的关心。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份量，很多时候都是梅大人帮自己说好话。他把梅大人当做半个主子衷心地服侍他。

“你先管好你自己吧。明天要回主宅。像上回一样没规矩，让人揪了你的错处，看你还有没有心思担心旁人。”苏元璟玩味地取笑梅与月。

苏元璟放任梅与月追逐事业与自由。梅与月没规没矩惯了，有时候就忘了自己私奴的身份。做出一些越矩的事情。上个月回主家，梅与月竟当着苏家人的面，为明玉说好话，呛了苏元璟的二哥苏元尊。结果，明玉的罚没躲过，自己倒得了五十鞭子。

看着眼前瑟缩的小玉和闭嘴不语的梅与月笑着说“今天怎么回来晚了？”

一旁布菜的小玉急忙跪下，眼里泛起水雾迷糊了视线。他知道，少爷越是温柔，就越是残酷。“少爷，奴婢一时忘记了时间。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

“还不坦白么？”明玉怎么可能会忘记时间。苏家教出来的人，哪个不是把心放在钢丝上，时刻小心谨慎。

“少爷，李老师说想让奴婢参加每周六的课程培训。因为奴婢的英语有点差。少爷，奴婢知道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，奴婢知道的，求少爷饶了我。”他知道自己不过的是家主一夜风流的沧海遗珠。从床奴的肚子里爬出来，生来就是低贱，是所有苏家人玩弄的恶心东西罢了。哪里有人前的权利。

“你想去吗？”脚底下的小东西不住地打颤发抖。他原来不过是救小猫小狗一样把这个东西带回来养着罢了。不过现在倒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里。

“想。少爷，可以吗？”明玉当然想，他发了疯一样想上学。少爷刚带他回来时，只是把他养在家里。毕竟本来也就赏他口饭吃罢了。不过这孩子挺有眼色，伺候得不错。苏元璟问他想要什么赏赐。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上学。

“那就按规矩办吧。与月也一样，今晚按规矩来。”说完便上楼了。

“谢谢少爷。”“是，主人。”只剩下一跪一坐两个人。

“快起来，小玉，他都走了。那家伙是在整治我呢！得了，谁不会跪呀！”说完自顾自走出门外，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。雨停了，微风轻轻吹过，天有些凉了。

另一头的明玉小心翼翼地把餐桌收拾了，不敢吵到少爷。回到厨房，把剩饭剩菜挑出来一些，拌着米饭吃了。

明玉的房间就在厨房边边的暗格后面。十几平米，一张小床，一个衣柜，一个卫生间。但他很满足，不用像以前一样睡在地板上了。

写着写着作业，想起李老师的话，“你是有希望上重点大学的，只要英语再努力一些，提个20分没有问题。”他自嘲道，“我能有机会上大学吗？”就算少爷肯让他去，主家的人也不会让的。他们巴不得这个见不得光的野孩子在泥潭里堕落。

明玉看着来之不易的学校生活。哀叹了一声。羞耻地把裤子脱掉。顺便把衣柜里除了校服之外的裤子全部都收出来，丢到黑色垃圾袋。

他的命是被少爷救下来的。少爷说，他想要得到，就必须舍弃。

他想要在外头的颜面就必须放弃家里的颜面，变成一个人后的奴婢。他想要上学，于是选择放弃自尊，在家里放弃穿内裤的自由。现在他为了周六的补习，没有了穿裤子的权力。

在外面越来越像个人样，在内里一点一点地腐烂。

他除了自己没有可交换的。

黑色垃圾袋的东西明天就会被自己亲手扔掉。但是很公平不是吗？没有人天生得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