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说话这几分钟,孤零零被扔桌上的手机又震了几遍。电话那头像确是有什么急事,被挂断两三次仍锲而不舍打过来。好在宋晏程来似乎也只是为了告知他下午的行程,眼下目的达到,并不介意对方的打扰。他垂眼在消息屏上点触几下,嗡嗡吵闹的机器总算暂歇了动静。
那人收起手机,又一次长久地看向他,该是预备要离开的前奏。云罗扶着他肩膀坐他腿上,睫毛簌簌抖着,半阖上眼,与男生接了最后一个浅尝辄止的吻。
下唇被含住,咬了一下。
他再睁开眼,宋晏程就走了。关上教室门前,还不忘替他熄了教室里通亮的灯。
云罗在自己座位上坐半晌,好一会儿才想起动作,从书包内层里摸出另一个款式相同的手机。屏幕感应到触碰自动亮起,锁屏界面上如他所料浮起一条未读短信,发件人是串没存的电话号码。
是没接到他的回复,才来了趟学校吧。
叶宛真的走了。
云罗安静地以指腹在冰凉屏幕上摩挲几下,没有解锁,只把手机放回了书包,照旧压进层层书本的最深处。
又把桌面上摊开的书本习题一本本合上,分别收进桌洞中原来的位置。课桌很快恢复到原来的空荡整洁,他趴上去,轻轻闭眼,额头脸颊抵在另一人刚穿过的夹克外套,唇舌肺腑,皮肉里外,都落满了那人身上的气息。
他不困了,但他忽然很想再睡过去。
梦里会有皑皑的雪地,和北极熊吗?
浑浑沌沌地,也许是趴久了,后来他真睡着了一小会儿。
但云罗心里始终挂念着下午的事,睡也不安稳,不知是不是真梦见了什么,身体先于意识地战栗一下,自己就把自己弄醒了。抬头看看黑板旁悬挂的时钟,不过也才半个多小时。
倒是因为多披了件外套,一觉起来,手脚都捂得暖融融。要不是这外套披在他身上宽大太多,又是和校服颜色大相径庭的深黑,实在惹眼,他都有些不想再脱。
云罗把外套叠起收进书包,走去拉开两侧的遮光帘,又开了教室最中间一列的大灯。回到座位上,他抽出那本被宋晏程翻过的练习册,对着最后一道大题再一次安静列起算式。
这么明显有人的教室,教导主任却没再巡查过他们这一层。
快中午时,教室里陆陆续续回了一些人,都是拿上校卡准备提前去餐厅吃饭的。他们习惯了这位同班的孱弱,见他没被逼去外面参加活动也不稀奇,倒觉得理所当然似的。
有一两个回得格外早,还问他需不需要顺便带饭,反正也就是跑个来回的事。云罗只是摇头道谢,做完手头的英语卷才一个人慢慢去了餐厅。吃过午饭回来,上午睡得足,并不困,又继续拿出月考试卷逐字逐句誊抄。
抄写错题不费脑子。他越是心不在焉,图像反而有耐心画得越细致,每幅张牙舞爪的函数图都画得一丝不苟,清晰得像是刚印上去。
就这样写一会儿,发一会儿呆,磨磨蹭蹭地,云罗渐渐也投入进去。直到课桌旁挂着的书包贴着腿传来一丝震动,他攥着笔的手跟着一抖,这才从自欺欺人的乌托邦里回过神来。
漂亮隽秀的字迹断了开,笔尖杵在纸面上,留下一个细小的墨点。但那支笔没停下多久,很快又接着断掉的墨迹继续写了下去。
抄完最后一个单词,合上书,堆叠归类,钢笔盖上笔帽放进笔盒。做完这些他才起身,拎起课桌侧面挂着的书包,合上桌椅准备离开教室。
他书包里鼓鼓囊囊的,拎在手上有些引人注目。经过最后一排的时候,几个座位聚在后门边上的男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但很快又被偷闲玩游戏的刺激召回了思绪,扭过头继续兴致勃勃凑作一团。
云罗注意到他们的视线,才想起自己书包里藏的那件外套。他在走廊上停下脚步,犹豫几秒,还是把外套拿了出来,抱在手上。
这样也不算没穿吧。
下楼的时候,包里手机又震了一次。云罗没作理会,正踏下倒数第二格阶梯,面前却忽地落下一层阴影。下一秒他被托住腰抱了起来,双脚短暂地离地,再一次落下,就已经离开了楼梯。
高一教学楼的底层楼梯口,是个任何人远远经过都能一眼望见的位置,并不安全。但他没有被放开,环住他的两条胳膊依然收得紧。那人高他太多,怀抱硬邦邦的,也有压迫感,他只察觉到那人低了头,额前的碎发随即被往下压了压,温热柔软的触感,是一个额吻。
然后又是一个。
云罗被松开,乖且沉默地接受打量,眼前的老虎被新外套挡了尾巴和半边脸,估计那人抽时间又回了趟公寓。
不出意料,他怀里抱着的那件回到了自己身上。宋晏程照例给他理好袖口衣领,干燥宽厚的手掌覆在他绒绒的后脑,带点力度揉了揉,像抚慰。
“你脸色很不好。”
外面有风刮过,带动枯枝残叶瑟瑟哀鸣,云罗拉着他外套前襟的手指捏紧了,纤细的指节泛起白。
宋晏程在